第779章 外柔内刚_家父汉高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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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9章 外柔内刚

  刘长坐在马车上,眼里满是茫然。

  吕禄看起来也是有些惊慌失措,正在不断的吩咐着身边的近侍们,马车逗留在了长安的一处路口,长安因为规模越来越大,很多街道都变得犹如迷宫一般,绕来绕去的,对外地人很不友好。

  而刘长这个本地人,此刻都在这路口犯了难。

  吕禄很快就回到了马车边,看着刘长,无奈的说道:“陛下,已经派人去再次询问了,他们很快就派人来迎接。”

  刘长脸色一黑。

  在将户籍的事情交给了老师来操办之后,老师又提醒了他一件事,这北方的户籍流动,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部门没有出来说话,而这个关键的部门也就是陵邑府,是专门负责迁徙地方豪强的机构,说户籍流动,就不能避开这个机构。

  刘长想了许久,方才猛地想起,对啊,乃公不是还有个陵邑府,是专门负责这种迁徙的吗??

  刘敬从河西国退休后,就来到庙堂开始负责组建这个部门,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听到什么关于此府的消息了呢?

  他甚至都觉得很久没有再看到刘敬了。

  上次听到刘敬的名字还是在大姊的谩骂之中。

  当刘长从张苍的府邸出来,想要前往这户部卿麾下的陵邑府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吕禄居然不认识道路,他不知道怎么去这里,而其余近侍,乃至是户部卿的官吏,都不知道这个府邸在哪里,这个府邸就好像是主动隐藏了起来,故意让人找不到似的,刘长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还能找不到自己麾下的办事机构。

  在派人前往刘敬的府邸后,大概知道了其机构的具体位置,就是在这个街道里,绕了几圈,还是没能找到,气的刘长破口大骂,难道还得动用绣衣来给自己找路吗??

  这刘敬也是堂堂彻侯啊,干嘛要藏起来呢??

  就在刘长的怒火积累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终于冒出来了几个官吏,跟吕禄确认了一番,方才前来拜见皇帝。

  刘长更加生气了,质问道:“刘敬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不亲自来迎接朕?他是觉得年纪大了就可以肆意妄为吗?!”

  “朕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倚老卖老之人!!”

  官吏急忙解释道:“陛下,并非如此刘公腿脚不便,生怕让陛下久等”

  “带路!!”

  刘长说着话,缓缓卷起了自己的衣袖,活动着手关节,吕禄驾着车,跟在那几个官吏的身后,不断的提醒道:“陛下,不可动手啊,刘敬年纪大了,遭不住您的痛打啊.他劳苦功高,万一将他打杀了,司马喜定然会写三页纸来讲述您的暴行啊”

  跟着那几个官吏绕来绕去的,终于,在一处狭窄的路口,官吏们停了下来,刘长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下了车,打量着周围,眼里满是不悦,刘敬就站在了门口,手持拐杖,白发苍苍的,脸上满是无奈,急忙前来拜见。

  刘长冷哼了一声,“怎么,看到朕前来,你似乎很不高兴?”

  “不敢。”

  刘敬领着刘长走进了府内,刚走进来,就看到诸多官吏列队迎接,府内很是简陋,只有一个院落,四周都是书房,刘长打量着周围,跟着刘敬走进了正对面的书房内,两人面向而坐。

  “你这里是什么情况?连我的近侍都找不到路?在这里能办好事情吗?!”

  刘敬平静的回答道:“找不到最好。”

  “陛下有所不知啊,这陵邑府,越是不被人所关注,我们办事也就越是顺利,过去我们的府邸在相府之旁,每日都有权贵上门,请求我们赦免他们的亲近,用尽了所有的办法,甚至还有人恐吓官吏,就是为了保下自己的人.至于臣,也是整日遭受弹劾,他们用过去的事情来弹劾我,就是想要摧毁这个府邸,让我们无法再迁徙各地的豪强。”

  “臣思索许久,终于将府邸迁到此处,自己也不再轻易外出,若是遇到朝议,就站在最后的末席,也不表达自己的什么想法,有事情就通过上书让庙堂来得知前来惹麻烦的人也就变少了,我们的事情也很顺利”

  刘敬笑着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光是在上一年,陵邑府累计迁徙的豪强就超过了四万户。”

  “因为是间隔着迁徙,不是一次性,不是大规模的,因此都没有引起什么风波,群臣也很少会谈论起这些事情。”

  刘敬令人拿来了最近的“业绩”,很是自豪的放在了刘长的面前。

  刘长观看了片刻,不以为然的放下来,“当初让你设立陵邑府的时候,你说是为了形成惯例,使法不可废也,可你如今偷偷摸摸的做这些事情,哪里能起到让众人习惯的作用呢?还不如大规模的迁徙,反正也没有人敢反我!”

  刘敬解释道:“陛下,刚刚设立陵邑府,我们对很多事情都没有经验,没有前人的示范,故而有很多的疏漏,若是大张旗鼓的,容易被人抓住漏洞,被各种弹劾,故而我们需要一段时日来完善自己,如今我们还是在不断的完善自己的诸多不足,等到臣觉得没有什么疏漏的时候,自然就会大张旗鼓的办事,扩大影响力.”

  刘长点了点头,然后就说起了北方的事情。

  “北平侯说要为我设立一个制度,我也给了他些建议,例如什么暂住啊,户籍迁徙,居住地户籍盘查之类的,还得防止做假证的,也不算太容易但是吧,最重要的,就是你们所迁徙的那些豪强,北平侯说想要跟你见上一面,一同来商谈这件事。”

  刘敬明白了刘长的来意,点着头,“若是这件事,陛下派人来禀告就是,何以亲自前来呢?”

  “我这都许久不曾见到你了,也是想顺路看看你在做什么.现在看来,你还是沉迷在搞豪强的事情上不可自拔啊.”

  刘长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些业绩,询问道:“你是如何确定这些人是豪强的呢?”

  豪强并非是说地方上的有钱人,豪强一词便是贬意的,指的是那些有钱却作恶,为富不仁,抢占土地的,逼人成为佃户的,这样的才能被称为豪强,刘长看着刘敬这夸张的业绩,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嘀咕,这厮该不会是为了业绩直接就四处强迁吧??

  刘长觉得刘敬未必就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毕竟,在刘敬的眼里,有钱人分成了两种:作恶的,没来得及作恶的。

  刘敬可以这么想,但是刘长显然不行,胶东王的行为不可取,商贾里有坏人,可未必所有的商贾都是坏人,都得去打击对一个国家而言,商贾是不可缺乏的,地方上的有钱人同样如此。胶东国的群臣先前为什么那般的阻拦胶东王,就是出于对胶东国长远的发展计划,胶东王想要将国内的商会一网打尽,就算里头有违法的,可全部抓起来处死,胶东国的商业基础也就崩溃了,影响更大。

  听到刘长的询问,刘敬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回答道:“陛下不必担心.我原先就与一位朝中大贤谈妥了这件事,他负责来调查各地的情况,我这里审核后进行迁徙绝对不会出现一刀切的情况,那位大贤高德就曾劝说我,不能以一概全,陛下不必担心这些事情,若是陛下信不过,可以令人查询,我们这些时日里迁徙的人员名单都是有的,绝对没有冤枉一个人”

  刘长眯起了双眼,咧嘴笑了起来,“你说的这位贤德,不会正好跟我们同姓吧?”

  刘敬笑了起来,“陛下聪慧,但是您也知道,这件事多说对他也无益,故而臣不曾对外声张。”

  刘长挥了挥手,“这有什么嘛,你以为自己不说,别人就看不出来吗?这种事,但凡是有点脑子都能看得出来,各地的情况,你在这里如何能看得到呢?肯定就是借助了外力啊,能做到监察天下,还能全力扶持你的.呵,庙堂里能有几个人呢?朕自然是一眼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不过,他的身份确实要保密,不能让他树敌太多.”

  刘敬点着头,“陛下说的对,也不是怕树敌,主要是怕影响他的名声啊。”

  “呵,他做的得罪人的事情可一点都不必我少,结果他居然有贤明的名声,我却落个恶名.算了,就让他保全名声吧。”

  “若无陛下,岂能有这般贤名?”

  “哈哈哈,你说的对啊!”

  “不过这人也是厉害啊,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若不是今日来找你,我都不知道他与你还有联系.”

  刘敬脸色大变,急忙说道:“陛下.这并非是私下里联系,我们是为了.”

  “好了,不必解释,我怎么会忌惮自己的亲人呢?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吧!”

  两人聊了许久,刘长在发现对方确实没有胡乱抓人之后,心里也是松懈了不少,这才告别了刘敬,离开了这里。

  走出府邸的时候,吕禄还是一头雾水,问道:“陛下,你们方才说的是谁啊?”

  刘长看了看周围,低声骂道:“当然是四哥了,除却他这个御史,谁还有这般能耐呢?”

  吕禄恍然大悟,刘长骂道:“连这个都看不透,看你这愚钝的模样”

  而在府内,刘敬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左右吩咐道:“往后太子再次派人来联系的时候,做的要更加隐秘些,方才陛下说了,绝对不能影响到太子的贤名!”

  “大母。”

  刘安跪坐在寿殿内,低着头。

  吕后瞥了他一眼,忍不住骂道:“谁让你插手这件事的?难道你是觉得我年纪大了,连这点事都办不成了吗?!”

  刘安被如此训斥,却是一点都不慌,急忙再拜,说道:“只是不想让阿母再被这种事情所烦扰,我自作主张,请大母恕罪。”

  吕后对这个被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孙儿,还是非常疼爱的,刘安长大之后,吕后就不肯与他亲近,对他极为严肃,要求极高,总是各种训斥他,这并非是刘安失爱与大母,只是作为帝国的继承者,吕后对他的期待很高,不可能允许他像其他几个兄弟那样胡闹,自幼生活在这种期盼之下,所有的行为都受到最严格的管控,一举一动都要小心翼翼,这种方式并没有让刘安养成刘盈那般的性格,却让他变得外柔而内刚。

  他有着一张非常和善的脸,可内心却比刘长更加狠决。

  他精通各种乐器,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出口文章,文化水平毋庸置疑,好文之名更是被天下所知,而在这样的外表下,却是一个心思深沉,万分警惕的人。

  他的行为更像是刘恒,不像是刘长。

  刘安对百姓仁慈宽厚,也养成了勤俭的习惯,对人彬彬有礼,很能得人,就是心思太多,不敢对任何人放松警惕当然,自己的亲人除外,他这些年里也不曾做过危害自己亲人的行为,哪怕是那些关系不是很密切的宗族亲人可若是遇到真正不得不除的情况,他是会效仿刘恒,还是会效仿刘长,这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吕后非常清楚他的性格,也将他这些年里的进步看在眼里,心里还是很认可这个继承者的。

  吕后不喜欢刘长的性格,别的都好说,就是心肠太好,在暴虐的外表下,却是一颗良善的内心,对自己的亲近之人完全无法下手。

  吕后皱起了眉头,“你是大汉太子,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鲁元公主的事情,你做的如此狠决,难免会落人口舌我年纪大了,也不在意这些,你实在不该出手的。”

  在前不久,鲁元公主刘乐领着宗室向夏国北地等地捐献了不少的物资,这引起了太后的警惕,在调查之后,发现了张家内部的问题张敖逝世之后,留下了大量的资源,毕竟是做过大王的人,而这些资源都在刘乐手里,张家人没有分到手,他们倒也不敢去吃宗室的绝户,只是通过一些小人的手段,包括离间张敖的几个儿子,鼓动张敖的那些妾室和庶子们,派人游说教唆张偃等行为,想要分出点利益来,平日里更是高举着鲁元公主的大旗,疯狂的为自己谋利。

  刘乐被激怒之后,直接决定捐献物资,让这些人断了心思。

  刘乐年纪大了,已经不想跟这些族人争闹,也不想看着张敖的其余儿子们在自己面前争权夺利,插手遗产。

  吕后派人调查这件事,决定将触事者直接处死。

  可吕后还没来得及动手,这些人却纷纷不在人世了。

  他们涉及了各种古怪的刑法,有的被抄家,有的被诛杀,没一个能逃脱的,除却几个听话的庶子,连带着张敖的其余妾都病死了

  吕后都看呆了,这是谁抢在自己面前动了手?

  她最开始怀疑刘长,可刘长并非是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别的不说,就是那些妾,他就不会动手,他在诛族的时候,都会赦免一些妇孺,有点妇人之仁,不会将事情做到这种地步。

  在经过层层调查之后,吕后锁定了目标。

  刘安。

  刘安倒也不隐藏,直接坦白了自己的行为,他不愿意让年迈的吕后再因为这点小事而影响了心情,更不想看着自己的亲姑姑被人设计很是干脆的做掉了他们。

  刘安再次认真的请罪,“大母,请您放心吧,定然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吕后冷笑了起来,“你就这一点跟你阿父一样,承诺压根就不算数,就是为了糊弄别人.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承担这些事情,往后若是我们都不在了,你可以去做,现在嘛,就不要插手大人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

  “大母,我这件事做的很是细心,自认没有留下任何把柄,我不明白,您是怎么会想到是我呢?”

  吕后眯起了双眼,“这天下有各种各样的贤人,正好我就认识一个人,他调查这类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刘安恍然大悟,苦笑着说道:“倒是劳烦王公了,已经辞了官还因为我的事情而忙碌。”

  “安啊.有一件事,必须要你来做。”

  刘安一愣,急忙压低了身子,“请大母吩咐。”

  “我虽然年纪大了,足不出户,但是对各地所发生的事情,都还是有所了解的,堪舆家在南的事情,周亚夫在极西的事情,我都是很清楚的你阿父做事,我还算是比较放心,唯一让我觉得不妥的,就是他对身边之人的纵容了他这个人啊,太过良善,尤其是对亲近的人,全然没有任何的防备之心.这是他能得人的方法,有他在,也没有敢起来反对他,可是啊,这种行为却养出了一大批的骄横之人啊,这些人对你阿父言听计从,宗族都为他所用,可到你掌权的时候,就未必会是如此了”

  刘安问道:“大母的意思是?”

  “趁着你在御史府的机会,多与群臣接触,不要再以晚辈的身份,不要再藏拙,你四仲父是怎么做的,你就怎么去做不要只是让人敬,还得让人怕,让人信服。”

  “不要只是想着维持当前的局面,争取做的比你四仲父要好.哪怕只是好上一点点,都足够了。”

  ps:这几天气候很反常啊,忽然降温,各位群贤要注意保暖,莫要病了,这一下雨我膝盖就疼,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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