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_重生成帝王掌中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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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穆如期走进帷帐的时候,夏朝生并没有起身行礼。

  他垂着头,目光落在太子的衣摆之上。

  烛火幽幽,药香缠绵,暗金色的龙随着衣摆的抖动,在光影里腾飞。

  “殿下恕罪,我身体不适,不能起身行礼了。”夏朝生语气冷淡,轻飘飘一句话,帷帐内的暖炉就仿佛都失去了作用。

  穆如期大度地摆手:“无妨。”

  他并没有察觉出异样。

  夏朝生乃侯府所出嫡子,向来锋芒毕露,傲慢自负,就算为生病前,对待旁人也是这幅冷冰冰的态度。

  如今病痛缠身,能有好脸色给人看,那才稀奇。

  穆如期背着手,踱到榻边,低头俯视夏朝生。

  这还是自重生起,他们第一次重逢。

  昏黄的烛火在帷帐上投出一片模糊的影子,宛若远处的崇山峻岭,风卷残云,顷刻间滚落下万丈霜雪。

  夏朝生肤色比雪还要洁白,睫长如鸦羽,颤抖间在眼窝出落下一小块深色的阴影,显得他整个人格外慵懒。

  穆如期心里滚过一阵热浪,觉得前世的自己是个蠢货。

  放着好好的夏朝生不宠爱,去找他的庶兄做什么?

  真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愚蠢至极!

  太子心里百转千回,夏朝生只静静地垂着头,恭敬地跪在榻上,目光依旧停在那只暗金色的龙上。

  “你我之间,不必拘礼。”穆如期先回神,热络地坐在榻边,想要摸夏朝生的手。

  夏朝生不着痕迹地躲开,捧着一个小巧的手炉,时不时掩唇低咳:“殿下,我病气未去,还是离您远一些好。”

  穆如期颇为感动:“也只有你,为我着想到如此地步。”

  “殿下说笑了。”夏朝生暗自一哂,并不把太子的话当真。他要如何当真?前世他掏心窝子对东宫好,换来的是一族覆灭,痛不欲生。

  “殿下漏液前来,是为了言公子之事?”

  穆如期没想到夏朝生会主动提及言裕风,愣了一愣,继而笑道:“言家那小子你也知道,仗着哥哥是金吾卫同龄,向来口无遮掩,他若是说了什么,你切莫当真。”

  穆如期自以为大度地拍了拍夏朝生的肩:“我也不会责备于你。”

  穆如期说完,沾沾自喜。

  他记得前世,自己不在意夏朝生,无论谁颠倒是非,他总把责任推到夏朝生身上。

  谁叫夏朝生好骗又好哄呢?

  闹得再怎么大,他写写酸诗,说说好话,再不济,送些好吃的好玩的,人就回来了。

  今时不同往日,穆如期言谈举止中流露出维护之意。

  他不信夏朝生不激动。

  夏朝生果然涨红脸咳嗽起来,瘦弱的肩膀一耸又一耸,仿佛稚嫩的雏鸟,跌出巢穴后,无法扇动自己的羽翼。

  穆如期心生怜惜:“朝生……”

  夏朝生咳得更厉害了。

  夏花和秋蝉急急上前,无形中将穆如期挤开,一人端着药,一人扶住了夏朝生的手臂。

  “小侯爷……”侍女们急红了眼眶。

  穆如期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只觉得烛火的映衬下,夏朝生眼底漫上一层水灵灵的雾,面颊刷白,唯有唇殷红似血——那真的是血。

  夏朝生仰起头,空洞的眸子里悬着星星点点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勾唇,用舌尖舔去那一丝血迹,哑着嗓子道:“让殿下受惊了,我实在……咳咳……”

  穆如期如梦方醒,退到帷帐边,压低声音,刻意温柔地哄:“你且歇着吧。”

  “……赐婚之事,不必着急,大不了,我也派花轿,去侯府前接你。”

  这算是承诺了。

  穆如期等到的回应是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夏朝生垂着头,蜷缩在榻上,浑身笼罩在朦胧的烛火中,摇曳飘渺,虚弱得不可思议。

  “小侯爷……”夏花好不容易帮夏朝生顺过气,又将手里的药碗塞过去,“您怎么忽然咳得这么厉害?”

  先前来的路上那般辛苦,夏朝生都没咳到这种地步,现下到了猎场,反而……

  夏朝生抿了抿沾了苦涩药渣的唇,淡淡道:“无事,不过是想起些陈年往事罢了。”

  他想起前世的自己,一次又一次在东宫受到屈辱,又一次又一次被虚妄的情意蒙蔽。

  死后三十载,夏朝生扪心自问,自己真的看不出太子的虚情假意吗?

  不,他看得出来。

  他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不愿相信年幼时的悸动,最后会变成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

  好在最后夏朝生明悟了。

  他之于太子,除了玩物,还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如同言裕风,穆如期拿捏着他,就拿捏着皇城里的金吾卫。但没见过血的金吾卫满足不了太子的野心,他还要一支能征战沙场的队伍。

  所以穆如期选择了镇国侯府,也选择了夏朝生。

  他只是刚好是“小侯爷”而已,倘若命运出一丝一毫的差错,他变成了李朝生,王朝生……只要他还是“小侯爷”,穆如期还会像刚刚那样,以甜言蜜语蛊惑之,最后将他变成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夏朝生接过夏花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唇角。

  “小侯爷,太子殿下方才所说之事……”夏花等秋蝉走出帷帐,才忧心忡忡地开口。

  “你说哪件?”夏朝生已经完全平复了心虚,不急不缓地抬手,拿起剪刀,拨弄榻前的蜡烛。

  火光映亮了他的侧脸,狐狸眼平白多了丝入骨的妩媚。

  夏花眼前一花,轻咳道:“太子殿下有意求娶,不知小侯爷准备如何应对?”

  夏花担心的是太子殿下也会派花轿来接亲之事。

  “如何应对?”他诧异偏头,“我与九王爷的婚事乃陛下赐婚,岂是他派来一顶花轿,就能阻拦的了的?”

  夏花跟随夏朝生多年,静下心细想,片刻,恍然大悟:“小侯爷说得是,奴婢多虑了。”

  夏朝生又咳嗽了几声,懒洋洋的将剪刀丢在一旁:“太子殿下觉得我会不顾一切爬上他的花轿也好,就让他派人来,到时候我上哪一顶……可由不得他了。”

  夏花闻言,在一旁痴痴地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面。

  恰在此时,秋蝉端着换了炭火的暖炉回来,一边抖肩头的雪,一边对夏朝生说:“小侯爷,奴婢刚刚出去,瞧见太子殿下没回帷帐,直接往陛下那边去了呢。”

  夏朝生眼皮飞速一撩,又疲惫地耷拉下来:“随他去。”

  他想,穆如期总不会蠢到要陛下将他与穆如归的婚期提前吧?

  穆如期还真就是这么对梁王说的。

  王帐里,梁王以为自己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穆如期单膝跪地,笑着重复:“父皇,儿臣恳求您早些让夏朝生嫁入王府。”

  梁王惊疑不定。

  他前些时日虽恼火穆如期为了情爱,忤逆圣命,可心却是安的。

  一个为了婚事就差点昏了头脑的太子,说不上多贤明,但也绝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可今日,穆如期骤然改变态度,梁王心里翻涌起不好的预感。

  他怕穆如期与侯府勾结,表明应允婚事,实则准备在大婚之时,逼宫造反。

  梁王突然后悔将太子唤进金銮殿,掏心挖肺地说那些话。

  他正当盛年,还不想将皇位让出去,哪怕穆如期是他最欣赏也是唯一能继承大统的儿子,他也看不得自己尚未暮年,继位者就羽翼丰满。

  梁王沉默许久,沉声问:“为何?”

  “父皇,儿臣与朝生约好了。”穆如期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大婚那日,他会上儿臣的花轿,儿臣便想着,婚期越早,他……越早嫁入东宫。”

  “荒唐!”梁王怒喝出声,“你竟要抢婚?”

  他言语激动,字字句句都是责备之意,眼里却透出轻松的神态。

  梁王觉得自己多虑了,一个为了婚事,能想出抢亲这等下下策的太子,不足为惧。

  穆如期仓惶跪拜:“儿臣知错,可儿臣念及父皇的教导,觉得此举能大大激化侯府与王府的矛盾,便暗中试探了一番。”

  让穆如归亲眼瞧见夏朝生上了别人的花轿,的确是极大的羞辱。

  梁王心思微动:“继续说下去。”

  “父皇也知道,那夏朝生心悦儿臣已久,儿臣不过暗示了一下,他就激动得直咳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真如此?”梁王眯起眼睛,计上心来。

  穆如归战功赫赫,即便残废了一条腿,依旧是大梁的杀神。

  梁王依仗他,忌惮他,又不得不捧着他,若是能用婚事狠狠地驳他一回颜面,当真是快活。

  再说那镇国侯府,只要夏朝生一上太子的花轿,那么降罪的圣旨就能直接送到夏荣山手里。谁叫你的宝贝儿子抗婚了呢?

  一箭双雕,梁王心动了。

  但梁王并没有直接点头,而是将太子留在身边,以“忠孝”之名,训诫了一个时辰。

  穆如期重新回到自己的帷帐中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常年跟随着他的小太监心疼不已:“殿下,您出的明明是个好主意,陛下为何不同意呢?”

  穆如期歪在榻上,蹬了靴子,嗤笑一声:“谁说父皇不同意了?”

  “可……陛下训斥了您一个时辰啊!”

  “是又如何?他只以孝道斥责于我,却没说此举不可行。”太子不以为意,“等着吧,天亮后,必定会有新的圣旨。”

  小太监将信将疑,等天亮后一出帷帐,果然瞧见长忠捧着圣旨,快步走到了夏朝生的帷帐前。

  病歪歪的小侯爷被侍女扶出来,很快,面色阴沉的九王爷也走到了长忠身旁。

  他们的婚事,居然提前到了一月后。

  也就是说,夏朝生从围场回去,在侯府住不了几天,就要被花轿接入王府了。

  夏朝生因为见了太子,想起前世种种,精神不佳,恹恹地谢恩。

  旁人见他这幅摸鱼,都暗暗摇头,觉得小侯爷命不久矣,怕是进了王府,也活不长久。

  再看看他旁边……

  嚯,九王爷面色阴沉,眼角刀疤狰狞,瞧着比夏朝生还怕人!

  别人成婚是喜事,这俩,简直比丧事还丧事。

  穆如归不管旁人所想,只暗中攥紧了拳头,等夏朝生慢吞吞地站稳,目光才隐晦地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只与太子夜会一次,就受挫到如此地步,现下得知婚期提前,怕是更不愿意出嫁了吧?

  穆如归自嘲地勾起唇角,不信夏朝生会心甘情愿地坐上他的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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