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割舍不下_君临天下之公主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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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割舍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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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漫漫。

  当天际刚有一丝泛白时,楚卿已站在院子中。

  她几乎彻夜未眠。

  整整一夜,数不清的片段在心中闪现,没有一刻安生。几乎连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她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有没有在想。

  因为,她就像个看客。

  无数过往一涌而至,她根本无法阻挡,也无从抵抗,只能安静地看着,看一幕幕从眼前滑过。

  滑过她的眼,却像刺入她的心。

  她明白,这是她的心在回望,回望走过的路,只为问自己一句话。

  后悔么?

  自己问的问题,自己却没回答。

  她默默独立,望天际泛白,目光淡淡,神色淡淡,好像平时一样,看不出任何异常。

  东方越来越白。

  忽然,身后有人说:“公主殿下这么早。”

  她嗯了一声,并没有动。

  身后的人已来到身边,正仔细看她:“公主有心事。”

  “没有。”

  “有。”

  她无奈回眸:“佚王殿下,我有没有心事,你比我还知道?”

  “如果我说是呢?”宇文初一笑,轻声说,“公主殿下,你常说我不说实话,其实你也一样。你有心事,昨晚就有。当时你脸色不好,并非因为我与平王。究竟发生什么事?”

  楚卿沉默了。

  宇文初没立刻追问,只默默看着她。

  静了半天。

  “楚乔死了,楚风也死了。”她忽然说。

  宇文初一扬眉。

  “公主亲自动的手?”他问。

  “差不多。”

  他点点头:“这两个人该死。公主会有心事,必不是为他们的死。”

  “我并不难过。”她一哂。

  他又点点头:“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这两人未必。他们说了什么?”

  “楚乔没说什么,她根本没机会。”

  “楚风呢?”

  又是一阵沉默。

  楚卿又望向天际,像在自言自语:“他说我会后悔。”

  宇文初也沉默了。

  庭院寂寂。

  东方天际已大亮,一缕晨曦照入院子,照在两个人身上。晨风吹起他们的衣袂,在霞光中飞扬。

  他忽然轻声说:“关于这一点,公主不是早有觉悟?”

  “有。”

  “那为什么……”

  “因为我昨晚才发现,我的觉悟还不够。”她无奈苦笑。

  宇文初一叹。

  “永远不会够的。”他幽幽说。

  楚卿不由看向他。

  他也看着她:“公主殿下,你是个重情之人,所以,无论怎样有觉悟,对你来说都不够。对于别人对你的情义,你不允许自己有所辜负。不管那个人是谁,他犯了什么错,你都会记得他曾经的好。可是,你偏又恩怨分明,容不得模糊界限。错就要惩罚,好就要回报。当错与好同归一人,你便左右两难。忘记错,你的原则不许;忘记好,你的感情不许。这是你的自苦之处,也是你的可爱之处。”

  他的声音很温柔,目光很温柔。

  楚卿心一颤。

  这些话像涓涓细流,一下渗入心田最底层。

  这是她的心思,她的感受,她从来没说过,却被他说出来。

  她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的煎熬没人懂。没想到他懂,他真的懂。一时之间,她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

  他竟这样了解她。

  比她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了解,甚至比她自己都了解。

  他还在看她,带着温柔的微笑。

  她的心又一颤,垂眸自嘲:“看来我生性不懂舍弃,拿得起放不下,注定是个悲剧。”

  “公主不可这样说。”

  宇文初摇头,认真地说:“拿得起放得下,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让别人听上去,误认为其十分洒脱。其实,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为了那个洒脱的‘放得下’,自己割舍了什么。割舍的不是放下的东西,而是一部分自己。若放得下原则,便割舍了自己的底线;若放得下情感,便割舍了自己的人心。结果到头来,放下的东西事小,遗失的自己事大。如今在这个乱世,又有几人能坚守本真,而不遗失自己?人们总是在浮沉之中,借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不是放弃了原则,便是丢弃了初心,哪有几人始终如一?公主殿下,你两边都放不下,才正是难能可贵。我喜欢这样的你。”

  楚卿怔住。

  她看着宇文初,怔怔半天。

  “这样的我,会一直坚持原则。”她忽然开口,凝视着他,“只要坚持原则,我就一定会杀你。你喜欢一个杀你的人?”

  宇文初莞尔。

  “我若喜欢杀我的人,为何不喜欢楚乔?她不杀我时,我讨厌她,她要杀我时,更讨厌她。公主殿下,你不杀我,我喜欢。你要杀我,我也一样喜欢。喜欢与别的无关,更何况,这本就是我自作自受。”

  他说着一笑,眨眨眼道:“当然,若能不杀我最好。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继续活着,继续喜欢你。”

  他嬉皮笑脸。

  楚卿又好气又好笑,瞪他一眼说:“我若不杀你,不就放弃了原则?不就不是殿下口中的喜爱之人了?这样还能继续喜欢,殿下的话太矛盾吧?”

  宇文初不由摸摸鼻子。

  “公主殿下,别这么煞风景嘛。事情可以较真,感情较不得真。因为情之一字,总会让人发晕。你可知女娲造人,为什么给人七情?”他嘿嘿地问。

  “为什么?”

  “因为,太上才会忘情。人若也能如此,不也成了神?可天上神位有限,无数人若都成了神,天上显见挤不下。女娲不得已,只好给人七情。只要七情一动,人就变成糊涂虫,就不会上天抢神位了。”他说得一本正经。

  “你……”她哭笑不得。

  他看着她,又笑了。

  朝阳已升起。

  金色的光披在他身上,也披在她身上,在无声无息之间,灿烂了他的笑,也明朗了她的心。

  “公主殿下,如今东怀王已死,楚煜大势已去,复国将近成功。你只须打起精神,千万别想太多。”他轻轻说。

  她点点头,忽然问:“你与平王二人,昨晚为何都在我房内?”

  “我是去找你,不意他也去了。”

  “可我迟迟未归,都已入夜了,你们总该回去,为什么留下?”

  宇文初又摸摸鼻子:“因为,平王似无意离开,我怕他有所图谋,会在公主房内搞鬼,所以也留下监视他。”

  这个理由倒说得过去。

  楚卿看了他一会儿,又问:“你昨晚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只想问问公主,何时去取贯城。”他回答说。

  楚卿一笑。

  “我已派人去了,若不出意外,最快明早就有消息。”她微笑说。

  “那就好。”他也微笑。

  他刚才没说实话。

  昨晚他去找她,并不是为这个。他是想找她商议,如何除掉姜檀。可刚才他却没说。

  他不想给她添烦了。

  复国开始至今,她已操心太多,让她静一静吧。至于那些额外的操心,譬如平王之流,他来解决就好。

  “公主殿下,如今大势已定,你也该休息一下。”他劝道。

  “还不到时候。”

  她轻摇头,语气淡却坚定:“过不了多久,我就能真正休息。但是在那之前,片刻懈怠不得。”

  宇文初一叹。

  她对自己始终这么严苛。

  于是,他只好说:“纵然不懈怠,也别太紧绷。眼下又无别事,只待贯城消息。公主何不趁此闲暇,多少放松一下?”

  “不,我还要出去一趟。”

  “去哪?”

  “城郊。”

  宇文初一愕:“去城郊做什么?”

  “平武他们葬在那里,我要去祭奠一下。”她垂眸黯然道。

  城郊。

  这里有五座新坟。

  新坟头都不大,也都没有墓碑,像任何一个野坟一样,没有名字,没有生平,没人知道他们是谁,也没人在乎他们。

  楚卿正站在坟前。

  她看着凄清的坟,又想起平武。

  那个刚入暗部不久的少年,是陆韶最信任的部下,所以,之前押送朱晋的任务,陆韶才放心交给他。

  没想到有来无回。

  她亲自去了竹巷,看到了他们的死状。那一刻,她很想把楚乔碎尸万段。

  他们不该那样惨死。

  如果不是她失算,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惜,世事没有如果。他们终是惨死,而她只能站在这里,面对凄凉的坟头。

  虽说暗部中人宿命如此,但她每面对一次,就加深自责一分。

  风盘旋。

  旋风吹起坟上的土,飘散过她跟前。

  她忽然冷冷说:“你来做什么?”

  她并没有回头。可她知道身后来了人,也知道来的人是谁,那是一个该对平武之死负责的人——姜檀!

  姜檀已走近,停在她身边。

  他也看向五座坟:“我没想到楚乔会那样做。”

  “你该想到。”她仍不扭头,声音更冷,“三殿下是什么人?你机关算尽,会有想不到之事?”

  “这次真没想到。”他低声说,似很歉疚。

  楚卿一哂。

  她终于看向他,似嘲非嘲:“三殿下,你跟我来这儿,就为说这个?”

  “我希望公主知道,我绝没想他们死。”他看着她。

  “你当然不想。你想让我帮你,就不会杀我的人。”她说。

  姜檀似乎松口气。

  不料,她接着说:“可我的人还是死了。虽非你亲手所杀,但也是因你而死。”

  姜檀十分无奈:“公主殿下,我……”

  “你是不是想来问,我有没有反悔?”她打断他,目光灼灼,“三殿下,你怕我触景生情,愤而毁约?”

  “不是。公主殿下会气愤,这我当然知道。不过我更知道,公主既能执掌暗部,就非意气用事之人。你不会为了这个,断然毁弃约定。”他居然很笃定。

  楚卿一挑眉:“那你来做什么?”

  “我特来投诚。”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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