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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如果他不想让你知道某件事...)

  第十九章

  曲若出来时,正好撞见了门口的、抱着薯片袋子的余思归。

  余思归比她小只一点,人也长得嫩生生的,如果不穿高中校服,说她是初中生都有人信――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曲若时,却有种不可小觑的张扬气势。

  “收收吧,”余思归冷不防开口,“在高中还撒野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啊。”

  “噗,”曲若娇笑一声,意有所指道:

  “怎么会在这里闹事呢?”

  余思归有心想提醒曲若注意下自己年纪,千万别不小心活过十六岁并背上完全刑责,却又觉得曲若最后那句“校外呢”惹人发毛,便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朝自己班走去。

  ……薛儒已经开启了新的生活了,她想。

  他们出身的藤苑中学是私立初中,师资好,升学率漂亮,而学费更漂亮。因此把孩子送进去的家长主要有两种:一种是重视子女教育的普通家庭,另一种父母则是无忧无虑的中产――因此学生和学生之间,其实有着不可调和的鸿沟。

  只是大多数人性格随和,令矛盾隐藏于水面之下。

  薛儒家境普通,不爱说话,相当怕事,反应还有些迟钝,成绩不错但不至于令老师印象深刻,因此就被这群人找了上来,当作靶子一样戏弄。

  校园霸凌之中,真刀真枪的暴力只是其中最小的一个组成部分。

  完整的校园暴力,其实是由沉默的大多数来完成的。

  ――不愿惹事,不愿被他们注意,不愿因为这个男孩而惹到他们。

  于是大多数人沉默起来,假装看不见薛儒面对那个小团体时的瑟缩,假装这一切都是正常的,仿佛只要逆一下那个鳞片,自己就会变成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如果你看见一个孤单懦弱的同学被霸凌,你会做些什么?

  余思归交出过自己的答卷。

  她闭了下眼睛,走进了教室里。

  十班闹哄哄的,仍带着刚刚闹腾过一轮的活泛,大家脸上洋溢着快乐的光――只有班长头顶拢着密密匝匝的乌云,散发着颓唐之气。

  看这模样性感荷官这个职位,已经花落班长家了。余思归不无同情地想。傻子才会在这班上当班干部呢。

  ――这毕竟是个全新的环境了。

  第一中学这群学生说好听了叫社达,说难听了叫慕强……但倒不是坏事,而且从重点班到普通班都一样,因此没有人吃曲若那群人这套。她就算想兴风作浪也没有群众基础,更别提一班和九班隔着两层楼,她鞭长莫及了。

  入学后,余思归曾远远留意过薛儒与班上的同学相处。

  在这个和煦环境之中,薛儒已经交到了爱好相近的朋友,他们班上的同学也温和地接纳了他……

  “?”姓盛的声音忽然响起:“怎么了?”

  余思归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桌子前,盛淅已给她腾了个位置,让她赶紧进去。

  归归很坏心眼地挤兑他,“就不懂,你这个个子为什么不滚到后面去?”

  盛淅从不往心里去,漫不经心道:“班主任可能为了和你平均一下吧。”

  余思归:“……?”

  “平均了之后勉强到个班级平均身高?”盛淅放下书,不太确定的模样:

  “咱俩应该还是可以平均出来的吧?”

  归归威胁:“小心我揍你!”

  盛淅礼貌点头表示收到,又低下头继续看手里那本加缪手记。

  阳光温暖地洒在他身上,盛淅看上去安定而温暖,仿佛身后洪水滔天都与他无关似的。

  有时甚至会怀疑那天晚上是不是个梦……余思归忽然一阵恍惚,几乎对那夜的一切都产生了质疑。

  但是紧接着她的一只手微微发起了烫来。

  那是个在暴雨冲刷时、握紧了她的手的人。

  归归耳朵尖儿没来由地有些发热,别开了脸去。

  ……他也不是那么糟。

  紧接着十六岁的归归老师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那一刹那她耳根红得滴血。

  但是归归脸红之余,又没来由地冒出了个想法――这家伙会不会真的是十项全能?

  可惜了,根本不会有印证猜想的机会了,归归托着腮帮看着窗外大海想……今年运动会肯定没他的份儿了。

  看他这个趋利避害的模样,搞不好以后都不会有好吗!余思归很不平地想,全班四十多个人,为什么没人发现他好烂呢?

  ――奇奇怪怪。

  余思归叽叽咕咕,认定姓盛的是个很好的人类学研究样本,从桌洞里翻出下节课要用的教科书。

  仲春海风如山洪涌入,吹散似火的窗帘。

  ……应该对他好点。

  余思归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又觉得有点羞耻,天人交战似的,脑袋上缓慢冒出个打结的泡泡。

  她想了半天,终于决定屈服于本能,把自己宝贵的薯片袋子往盛淅处一递。

  ――毕竟是救命恩人。

  “吃吗?”善良归归问。

  然而盛淅看了袋子一眼。

  那一瞬间,余思归清楚地看到这崽种的眼神,流露出熟悉且几不可察的、她怎么把包装拆了的少爷嫌弃……

  余思归:“……”

  姓盛的倒没什么恶意……他只是敷衍道:“不了,谢谢。”

  算了,龟龟想,终究是他不配。

  ……

  余思归自从下雨那夜之后,警戒心就上了好几个档次。

  再加上曲若那句“校外呢,校外怎么样”,归归老师每次下自习回家都不敢在外逗留太久,唯恐被神经病盯住,回家路上一路狗狗祟祟东躲西藏。

  这很合理,毕竟十几岁的年纪,放学路上经历一次白刃追杀就够离谱的了,万一还没隔几天就得遭遇傻逼同学,那可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但是的确,无事发生。

  余思归对这风平浪静的生活有俩猜测:一是曲若终于长大了,终于从幼儿园大班毕业,学会了像一个青少年一样思考;二是附近加强了戒备,警察王姐级别挺高,说不定已经把要取归归命的苗头在暗中扼死了。

  她把后面这个猜测说给姓盛的听,姓盛的表情很是变幻莫测……

  他高深了半天,施施然地说了句:回头我传达一下你对王姐的感激之情。

  余思归:“……”

  ――姓盛的谜语人滚出高一十班。

  初春骄阳高照,操场上太阳金黄发烫。

  大课间跑操结束,余思归与刘佳宁一起,跟着人群,一起往小卖部的方向去,操场上零星留了几个班,似乎是要搞开幕式排练。

  藤萝小巷挤满了去小卖部抢吃的的人,少年们吵吵闹闹,翠青枝叶吹了满巷。

  余思归看着一簇藤萝,突然道:“宁仔,你有没有发现盛淅这人说话很有意思?”

  刘佳宁一呆:“啊?”

  “你没感觉吗?”余思归也是一怔。

  归归若有所思地抱着厚外套,抬起一手遮着太阳说:“盛淅说话风格很奇怪的呀,我长到这么大没见过他这样的……他不说谎,但也不告诉你实话,如果他不想让你知道某件事,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他嘴里撬出来真相。”

  刘佳宁疑惑一瞬,转眼变得更加困惑:“他有什么真相好撬啊?”

  余思归:“……”

  言外之意是……余思归你有病啊,还想挖掘同班同学不为人知的过去?

  “而且你为什么还和他孔牛俊绷跫涯伸手拽下一枝紫藤萝叶子,不解地问,“我都以为你俩关系好多了。”

  余思归张了张嘴。

  那是余思归第一次体会到何为秘密。

  一方面她不晓得对佳宁和盘托出会不会把刘佳宁扯进这个漩涡――尤其是她现在连这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余思归只知道这件事关联甚广,恐怕和过去的妈妈有关,与盛淅的父母也有关……但是盛淅的父母是个秘密。

  他自己绝口不提,仿佛他们不存在;连第一中学都对那空白的档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要把佳宁扯进来。一个声音浮现在脑海中。

  余思归在原处怔了半晌,终于呆呆地道:“……宁仔,你觉得一个穷教书的能惹什么事?”

  刘佳宁没跟上思路:“啊?……有什么关系?”

  “她惹过的最大的事,”余思归低头想了想,“就是有年评职称盲审的时候卡了一个文学院的副教授,那个副教授没评上正高,但有点病,在学校放话要给我妈好看。”

  刘佳宁用藤萝枝叶编着什么东西:“最后那人不是被寻衅滋事带走了吗?”

  “是啊,”余思归抬头仰望着太阳,“我妈是个很刚正的人,她做事是无可挑剔而且公正的。”

  刘佳宁哧地笑了起来:“你们母女可真复杂。”

  余思归:“所以……”

  ……所以她怎么会被卷进这样的事端?余思归想。

  在过去的十六年,余思归一直跟在妈妈身边,跟着住宿舍,跟着东搬西挪,看妈妈备课到深夜,被妈妈按上护目镜,抱起来透过一片玻璃看一道能将痕迹铭刻在硅片与蓝宝石上的光。

  蓝宝石,Saphaire。

  实验用的蓝宝石与年少归归想的漂亮石头截然不同,是一片透明的、一点也不蓝的玻璃;硅片反倒更色彩绚烂。

  这么想的话,妈妈是不是更像蓝宝石一些?透明而稳重。

  余思归飞快地摇了下头:“没什么,就是我妈告诉我最近她上下班都很小心,我有点担心她而已。”

  刘佳宁困惑不解:“我总觉得你瞒了我点什么……”

  然后她转念一想,道:“算了。”

  那时两个人已经快走到校园超市门口了,超市门口乌乌泱泱挤着一群买零食的,余思归估摸了下馅饼保温箱前的人数,正准备吹响号角发起冲锋陷阵,但紧接着刘佳宁就一扯她校服袖子,给了她一样东西。

  “喏,”刘佳宁递出一个藤萝叶编的小环,“给你。”

  ――是她刚刚编的。

  春日藤萝柔软生嫩,叶子一掐就流水,刘佳宁以草叶缠了好几道,扭成了一个小小的手环。

  余思归见了手环,眉眼弯成小月亮:“宁仔,小心因为破坏一中绿化被抓走哦。”

  “不至于。”

  手贱薅了许多叶子的刘佳宁一本正经道,“心里有逼数。”

  余思归哈哈大笑,接过叶子扭的圈圈,套在了自己手腕上――动作再自然不过,带着一种默契的稚气,犹如她们小时候的某个嬉耍闹腾的下午。

  岁月如长河,如同所有人都要坠入的黄粱大梦。

  鎏金阳光泼泼洒洒,透过梧桐叶,落在女孩子年少发间。

  盛淅看见归归老师手腕上的藤萝叶子手环,沉默了三秒,好奇地问:

  “怎么不给你做两个套着?”

  然后他比划了一个熊吉被警察拷走的表情包……

  余思归没抢到宝贵的馅饼,心情很愤怒,还要被姓盛的阴阳怪气:“可说点好听的吧!”

  阴阳怪气的见人不置可否笑笑,给她腾了个位置,让她进来。

  大课间远没结束。余思归捏着手腕上的小草环晃了晃,片刻后看见老贺夹着一沓厚厚的卷子进了班。

  看来下节课要考试……一中屁事真多,余思归不平地想,高考又不是搞突击,你一个普通高中成天搞游击战,季羡林老先生都放过话的,这帮混蛋教授,还成天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妈的什么东西!龟龟我是你们养的巴甫洛夫的狗吗!

  十班不太怕班主任,课间时贺老师来了也照样该干嘛干嘛。

  贺老师对发生在课间的事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干得太出格,他就统统都装没看见,有时还下来和同学说一两句话,高兴时可能还和同学开开玩笑。

  贺老师撂了卷子,在记录本上潦草记了点什么,然后走到窗边,慢吞吞地问余思归:

  “竞赛你不参与?”

  没话找话似的。

  思归想了想,肯定地说:“更喜欢上课。”

  “我猜也是,”贺老师深知余思归习性,又转头问:“盛淅你也跟她一样?你可是有名次的人,不继续搞还挺可惜的。”

  盛淅笑了下,迂回道:“老师,没什么可惜的,主要想留点时间干别的事。”

  ――滴水不漏。

  贺老师却仿佛在等着这一刻,立刻慷慨道:“太好了盛同学,看来我们英雄所见略同,高中生活统共三年,多么宝贵!所以要多体验生活,多多去尝试别的事物――老师我,是全力支持你的决定的。”

  余思归:“……”

  盛淅这人精立刻察觉到了不对,礼貌地说:“谢谢老师。”

  然后,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不用谢不用谢,”班主任非常痛快,“毕竟盛淅你也是我的爱徒,老师把你当成自己人,我支持你的决定也是理所应当,对吧?”

  盛淅沉默三秒,冷静反问:“我不清楚您的意思,但老师您想做什么?”

  ――高明,余思归心想,主动权一下子就回他这边了。

  贺老师干笑两声,下一秒变脸,冷酷道:

  “运动会。”

  归归偷偷从练习册里抬起头,看了眼俩人对峙场景,一老一少场面十分胶着。

  转学生很有涵养地笑了笑,说:“老师,体委都告诉您了呀。我身负重伤,实在无法肩负班级荣誉这一重任。”

  老贺痛快点头:“――是,体委说了。”

  然后老贺又和和气气地说:“但体委还同时告诉我,昨儿咱班凑场子,他们一伙人被你砸了好几个三分球,快结束的时候你还给所有人表演了个三步上篮。”

  “……”

  撕烂他,余思归面无表情地想。

  姓盛的不以为意,温和、不着痕迹地看着班主任:“打球是打球,运动会项目是运动会项目。老师,这个跨界还是太勉强了。”

  盛淅,十分谦和:“所以我谢谢您的好意,但……”

  下一秒,班主任突然拍了拍余思归的肩膀。

  “――看看我们思归。”他说。

  写卷子的余思归呆呆抬头:“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

  “――盛淅,余思归同学就和你不一样,”

  贺文彬声音温温和和,说:

  “你没啥胜负欲,思归胜负欲可不是一般的强,她去年看到咱班男子4x100接力跑了个倒二,气得午饭都不吃了,跑到一边生闷气去了呢。”

  余思归耳朵泛起红色:“我只是去年没适应……而且我吃午饭了。”

  班主任毫不留情:“你那份肯德基都被大伙儿分没了。”

  “……”

  “我那天就是不想吃。”余思归嘴硬成一只可达鸭。

  可达鸭说完非常难过,拉上兜帽假装自己不曾出生,心里痛苦地想干嘛cue我……可恶的老贺!你要骂盛淅就骂,要给他强行报项目就报,关我无辜的归归什么事呢!

  胜负欲很强的龟龟只是在诚实地写作业……写作业又有什么错呢!乌乌。

  那对师生之间迷一般地沉默了会儿,盛淅眼神闪烁不明,片刻后他缓缓开口:

  “一千五?”

  贺老师:“一千五、撑杆跳、4x100和400x4接力……”

  恩师顿了顿:“目前都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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