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不是在训你。...)_小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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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不是在训你。...)

  第十三章

  这个周的天气都奇烂无比。

  雨停了就刮风,刮着刮着就又开始下雨。

  余思归都快被沤出蘑菇来了,下午时第一中学在体育馆办了个针对新高一的讲座,请了几个上届的优秀毕业生来传授学习经验。中考区状元余思归也被母校藤苑拽回去讲过,这种讲座根本就是在扯淡,毕竟学习窍门第一根本不存在,第二因人而异,讲座主要目的是给小崽子们打鸡血,告诉他们我行你也行。

  ——余思归最讨厌鸡血。

  “学习就他妈没有窍门,”余思归嫌弃道,“唯一的窍门就是动脑子,勤思考,放弃形式主义,提高效率……还有别的吗?”

  刘佳宁一眼就看出归归毛了,立即安抚:“等会我陪你去买馅饼……”

  “不仅是我这么想,”余思归愤愤不平,“上面讲经验的学长学姐也等同于在浪费时间。”

  刘佳宁倒是认可,头疼道:“但信的人居多,信念总归是得有一点的。”

  余思归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反正我不吃这套煽动。”

  “因为你不需要煽动。”刘佳宁说。

  余思归想了想,觉得没毛病,中肯地点头。

  体育馆人挤人,高一坐在看台上,余思归拽着刘佳宁找十班地盘,四处都是吵吵闹闹的。

  看台的路并不好走,十分狭窄,而且需要别人让出条通道来。余思归走了没两步,突然被一个人猛地撞了下。

  那下太危险了,余思归险些摔下去,当场火就是一炸:“谁——”

  下一秒,某个女声戏谑道:

  “哟,这不是学神吗?”

  余思归怒气当即蹭地冲上头顶,然后抬头,看见了个熟面孔。

  “学神,你走错班了啊。”对方说。

  体育馆中,那女生随手散下扎着的头发,恶意地揶揄,“方向都错了,薛儒他们班在那边。”

  ——仇人相见。

  余思归眼睛一眯:“你没完了?”

  “什么没完了?”女生笑了起来。

  她校服拉链没拉,露出里面印着花纹的T恤,头发里带着似有若无的香水味,雪白指尖指向薛儒班所在的方向,“你跑错了班,我不是在给你指路吗?”

  思归一手被刘佳宁拽着,丝毫不让地盯着对方:“你跑错了学校,需要我给你指路吗?”

  ——那就是明晃晃的嘲讽。

  那一瞬间,蹭地站起来三四个人!站起来的女生个个人高马大,看上去还挺吓人的……

  极具胁迫意味。

  而且这是一班的分区,她们俩堪称孤立无援……

  余思归却完全没有深入虎穴的危机感,毫不畏惧那几个比她高小半个头的女生,仿佛她们就是群木桩。她嘲讽意味十足,下颌傲慢一扬:

  “嗯,需要吗,曲若?”

  那叫曲若的女生脸上脸色非常难看:“你——”

  余思归嘲道:“你什么你,你多大了还搞人海战术?为什么还是不明白,傻逼就算指数级增长依然还是傻逼啊,不会因为倍增而变成正常人的。有空盯着我,让我去找薛儒玩,不如先想个办法别被老同学抓住小辫儿。”

  ——本届第一中学的高一一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入校排班时,除了普通学生之外,学校将一干关系户编合在了里头。分数不够择校的,学籍不在此处的借读生,家中非富即贵的刺儿头们都被划在了这班里养蛊……

  藤苑中学出身的曲若……正是其中之一。

  曲若脸色几乎紫了,她恶毒地盯着余思归和刘佳宁,几乎下一秒就能动起手来。

  五对二,碾压性的劣势,而且地势十分危险。

  余思归冷静地看她,刘佳宁谨慎道:“归归。”

  气氛剑拔弩张。

  下一秒,一个声音忽道:“余思归?”

  余思归一愣,回过头,看见盛淅和李浩宇一处,正从楼梯向上走。

  “在这干什么呢,”这家伙拎着校服外套,莞尔地朝上一扬下巴,“咱班在那边儿。”

  姓盛的你瞎了吗你难道看不出这里气氛非常恐怖吗狗东西你不要命了……余思归还没来得及骂他,曲若就淬了毒般,对盛淅道:

  “关你屁事,滚。”

  “……”盛淅停了停。

  余思归忽然冒出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念头:看他挨骂还有点爽……

  看台上大几百人嘈杂万分,吵嚷声中,英俊优等生显出疑惑神色:“为什么不关我事,这我们班的人啊?”

  曲若:“……”

  那态度极为真诚,而且文弱。

  曲若竟是一噎。

  盛同学游刃有余,对归归和宁仔道:“走吧?”

  “你敢?!”

  曲若反应过来,恶毒大喊,“你们他妈不准走,余思归我如果不把你弄死我不姓曲——”

  她立刻就要扯余思归的胳膊。

  曲若手指甲很长,跟刀刃似的,抓到人的话必定能划层肉去,盛淅眉峰迭然一跳,朝余思归迈出一步。

  还不待盛淅有什么动作,斜刺里,一个男生忽然冷冷道:

  “曲若。”

  那人语气相当暴躁,“能不能少他妈惹点事?”

  ……

  似乎是叫沈泽来着?

  余思归从厕所回来时,目光又瞥到了那个挺暴躁的男生。据说他是这一届的扛把子。前些日子刘佳宁指给她看,余思归第一反应是未来的法制咖,这人平心而论长得还成,只是眉目间有种桀骜不驯之感。

  此时他正一脚踩在前头的椅子上,专心打游戏。

  余思归匆匆回班,讲座已经进行到第二个学姐了。

  这学姐是上届文科第二,全省第四十五名,去了南大,此时在台上站着,戴一副金边眼镜,额头光洁而饱满,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气质。

  “让下。”

  余思归声音小小的,戳了下最靠近通道的盛淅肩膀。

  姓盛的也在玩手机,屏幕上是绿油油的微信app,被戳了后缓缓抬起头,不太爽利地瞅她一眼,不太情愿地给她挪了个窝儿。

  余思归猫着腰进去坐下,刚要伸手去够自己的外套,旁边一声不吭德盛淅突然开口:“——余思归。”

  语气听上去有点冷,总之不是太好。

  “?”

  余思归头上,飘出个很大的“?”。

  盛淅目光很沉,冷冷道:“你跟人吵架不看地方?”

  归归一呆:“啊?”

  “我说,你跟人打架连地形都不看吗?”盛淅不耐烦地重复。

  他专心给人发微信,发完抬眼看着小同桌,语气讥讽凉薄,“你知不知道那女的但凡手有那么一点儿狠,稍微下点狠手,你直接就得从上摔到下?”

  看台是阶梯,而且很高,摔下去,至少没半条命……

  思归被这个推测吓得抱着外套呆住了:“……啊?她不敢……吧?”

  “——她敢。”盛淅声音淬了冰,“你小心她。”

  他说完拿起手机,面无表情地继续发起了微信。

  归归老师头一回被一向(装得)温和的盛淅……训,还被训成了一只小学生!他竟有这种狗胆量!归归因为过于震撼以至于傻在了当场,但耳朵根又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层薄红。

  是羞耻,又是一种……很难形容,但十分陌生的情绪。

  十六岁的余思归心情乱糟糟,脸烫得厉害,耳朵里飘进南大学姐的只言片语:

  “……其实当你踏过这个坎儿,会觉得高考不过如此,面前还有GPA、竞赛和GRE等一系列大坑……”学姐说。

  余思归心里莫名地有点委屈,偷偷瞥着盛淅侧脸,他侧脸挺沉静,手机看上去也很好玩,归归大魔王想把他砍了。

  学姐的讲座仍在继续。

  “……但我们身在此中时,高考就是我们人生的全部。”

  “此刻,将来,……”麦克风轻声嗡鸣,学姐停顿了一下,“还有那些更为宏大的东西。”

  女孩子忽然一愣,看向学姐的方向。

  “我们为之奋斗,为之挣扎,为我们的匮乏头破血流,”南大学姐声音沉静而温和,“于是有些人功成名就,但有些人注定消失在黑夜之中。”

  “这场考试是淘汰性质的,所以永远有……一大批人。”

  学姐停顿,又道:“那一大批人,他们的失败像是命中注定一般。”

  “但他们真的不优秀吗?”学姐问,“他们就合该被忘记吗?我在学校里时想起了很多昔日的同学……我成功了,而他们失败,但我心里却总有一部分仿佛为他们留着,相信着他们不会有一刻的松懈。”

  “相信我们有朝一日,会在终点相见。”

  余思归心脏毫无缘由地一抖,仿佛被撞了一下钟一般。

  然而还不待细想,旁边盛淅就收起手机,轻轻一碰余思归。

  余思归:“?”

  “……手伸出来。”姓盛的说。

  余思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晓得他要做什么,却听话地伸出爪子。

  女孩指掌纤细匀停,凝脂一般,被校服袖口遮了一半儿。

  体育馆灯光昏暗,唯有台上被聚光灯打着。

  刚训了余思归一顿的恶毒转学生沉吟片刻,从校服兜里摸出管无糖薄荷糖,推开盖子,往小同桌手上,倒了两颗。

  两粒淡绿色薄荷糖在余思归掌心滚了滚,好像有点孤单。

  他想了想,又倒了第三颗。

  余思归有点儿傻:“啊?”

  “没别的了。”恶毒转学生没头没脑地说,“至少现在只有这个。”

  余思归:“?”

  “——下次打架先看看地方,”

  他略作停顿,散漫道:

  “不是在训你。”

  ……

  压片糖味道总是很冲。

  薄荷味道辛辣,但提神醒脑。

  余思归把清凉油点在手指上,抹自己的太阳穴,晚修晚上八点多正是容易犯困的时候,班上昏昏欲睡,但个个强打着精神写作业——余思归将自己的卷子摞起来放到一边,旁边姓盛的却早早做完了卷子,开始刷奥赛练习册了。

  余思归有点儿困,盯着他练习题的封皮看了一会儿,问:

  “你不是不打算参加吗?”

  盛淅抬头时颇为茫然,显然做的题后劲十足,说:“无聊。”

  余思归以为自己听错了:“无聊就刷题?我看你才是这个班上最无聊的。”

  盛淅不置可否地笑笑,又低头做题,余思归做完作业就不想学习,悄悄摸出手机,在课上看起了小说。

  归归老师,资深狗血爱好者,最喜欢的题材是带球跑,第二喜欢的题材是跳海/手术/不知怎地总之女主死遁了,第三喜欢的题材是高干和……

  “……强制……”盛淅的声音忽然响起,“……强制爱?这是什么?”

  归归这辈子没更社死过,瞬间成为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猫,惨叫着用胳膊肘把手机屏幕盖严实了:“你干什么!偷窥我也没有用我是不会……”

  “没偷窥呢,”姓盛的微微一笑,抖出一张纸,“我是让你填学农住宿表。”

  余思归:“……”

  省教育局配发的高中素质发展报告手册里就有两项活动,一项是学工,一项是学农,第一中学这一届就是去乡下挖土豆。余思归含泪把表填了,几乎想将姓盛的乱刀剁碎毁尸灭迹,填完实在没有勇气继续看自己最喜欢的强制爱……

  她痛苦地不住捯气,戳盛淅的肩。

  盛淅:“?”

  “练习题给我本,”归归老师苦闷地说,“我也打发下时间。”

  盛淅眉毛一挑:“你学过?”

  归归老师面无表情:“半节课都没上过——但盛淅,不要牛,放下你的身段。”

  盛淅哧地一笑,在书堆里挑了挑,抽出了本最薄的平面几何小蓝皮给她。

  “这本和普通高中课程最接近,”盛同学声音压着,带着点儿笑意,“把我做过的地方盖住就行——我写得还是挺整齐的。”

  归归哼哼唧唧,接过小蓝书。

  一中的晚修一到六楼安静通透,唯有梧桐间雨声唰然。余思归拿出草稿纸准备开始当十班第二个无聊怪,刚摊开平面几何小蓝皮,却没来由地顿住了。

  扉页一行工整峻秀的字迹——

  「兰生中学2016-A班盛淅」

  小蓝皮书上,平面几何解题思路严谨,书写与订正俱是赏心悦目,修正处粘着淡蓝便利贴,一看就是下过大功夫、不曾糊弄过半分的。

  余思归怔了怔。

  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酸涩感,仿佛猝不及防地触及了同桌的过去似的。

  ——那个盛淅为着,将笔记记得密密麻麻,将竞赛题从头刷到尾的过去。

  游刃有余的外表下,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天才。

  余思归对这句话体会再深不过。

  她低头看着那蓝皮书,又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他的侧脸。

  盛淅侧脸被书堆掩着,看不分明,但应是平静而无波澜的。

  ——怎么会没有波澜呢?

  那些他曾付出巨大努力的、他明显珍视过的生活,他被迫放弃的一切。

  余思归光是想一下,都觉得心里发堵。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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